6月19日在上海浦東美術館開幕的大展「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 Paths to Modernity: Masterpieces from the Musée d’Orsay, Paris）掀起了又一陣欣賞藝術大師傑作的熱潮。
在對話此次展覽的策展人、奧賽博物館主席學術顧問斯特凡納•蓋岡（Stéphane Guegan）時，他卻說，儘管此次展覽有非常多的大師傑作，他並不希望展覽僅僅是「櫥窗式地展示傑作」，而是，「希望呈現一種19世紀紛繁複雜的藝術和現實世界的多樣性，以及藝術家是怎麼用作品來回應這種變化的。」
「正如展覽的英文標題『Paths to Modernity』，道路是加了複數『s』，也就是說，通往現代的道路不止一條。」斯特凡納說。通過觀看藝術大師的作品，感受當時藝術革新與社會變遷共振的宏大圖景，思考社會發展的多種可能性，是策展人更希望帶給觀衆的體驗。
(讓-弗朗索瓦•穆勒 《拾穗者》1857，布面油畫 © photo: Musée d'Orsay, Dist. RMN-Grand Palais / Patrice Schmidt, 「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展品)隨著大師展在中國多個博物館和美術館的輪番呈現，觀衆的需求也在不斷提高，從觀看大師的傑作，到思考策展人的意圖、作品之間的關係，作品選擇與展覽主題的關聯等等，將成爲觀看大師展更有意味的角度，也同時對策展人和展品選擇提出更高要求。無論是當下正火熱的「締造現代」，還是尚在展出的南京德基美術館的「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以及上海西岸美術館今年的大展「重塑景觀——龐畢度中心典藏展（四）」，若是跳脫出藝術和藝術史，從歷史和觀念變遷的視角去研讀作品，意味更深長。
通過藝術品感受與思考社會氣息
“1986年奧賽博物館開館時，定位不是藝術博物館，而是文化博物館，就是把作品的歷史和文化背景放在和作品同等重要的位置。這種理念在當時是非常新穎的。」斯特凡納說，「和浦東美術館的這次合作，很多展陳文字都呈現了作品創作時的社會背景、當時的文化思潮、藝術家的願景等文化層面的資訊。如果不講庫爾貝和蒲魯東的友誼，沒辦法真正理解庫爾貝；而講到阿旺橋畫派，就一定要放到當初鄉村繪畫的背景之下。」
（克勞德•莫奈 《夏末的乾草堆》 1891，布面油畫 © photo : Musée d'Orsay, Dist. RMN-Grand Palais / Patrice Schmidt 「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展品）奧賽館藏主要集中在1848至1914年間的藝術瑰寶，涵蓋繪畫、雕塑、攝影等多個門類，尤以印象派與後印象派作品聞名於世。此次展覽的逾百件作品中，名家薈萃，包括寫進藝術史中的多件傑作，構建了一部關於「現代性的誕生」的視覺史詩，引領觀衆從歷史和社會文化的維度重新審視藝術發展的脈絡。
透過同一主題不同年代的藝術品，感受觀念的變化
浦東美術館「締造現代」大展中，不出意外地展出了印象派大師卡米耶•畢沙羅的作品，與尚在展出的南京德基藝術博物館的「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遙相對應，後者的策展人喬金•畢沙羅是卡米耶•畢沙羅的曾孫，爲紐約市立大學享特學院藝術史教授，曾在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耶魯大學美術館擔任策展人。
（卡米耶•畢沙羅《冬日裏村莊一角的紅色屋頂》，「締造現代：來自巴黎奧賽博物館的藝術瑰寶」展品）
（卡米耶•畢沙羅 「丁香花束」 1876 ，德基藝術博物館「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展品）如果說浦東美術館的「締造現代」試圖從一個歷史的橫切面，呈現19世紀現實的多樣性和走入現代的多種可能性；那麼德基藝博館的「動靜無盡」，則是以花卉爲切口，縱向呈現300年來社會文化變遷帶來的創作觀念的變化，以及東西方創作理念的異同。
（「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展覽現場，德基藝術博物館，2024. ©️德基藝術博物館）
（大衛•霍克尼，《藍色繡球花》，1996年，德基藝術博物館「動靜無盡：花卉靜物三百年」展品）整個展覽用花卉主題，側寫出一部東西方交融的現當代藝術史，並對映了300年來的社會文化變遷以及相應的創作觀念的變化：既有在走向現代的過程中誕生的印象派、後印象派的作品；也有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受戰爭的傷痛和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影響誕生的超現實主義風格的作品，比如勒內•馬格里特的「花之誕」等。令人驚喜的是，「動靜無盡」還體現了20世紀初東西方文化相互交融、相互學習的那段歷史，中國藝術家出國留學，西方藝術家從東方文化中汲取靈感的創作呼應，比如趙無極在50年代早期創作的《百合花》，集東方的寫意與西方的寫實於一體，體現了他到法國初期的創作探索。從將大師作品依據時間線索或流派線索的策展，到抓住主題深挖，立足本土重構，德基藝術博物館也許正在提出一種大師展新的發展路徑和探索方向。
（趙無極，《百合花》，約20世紀50年代早期）同樣，上海西岸美術館與法國龐畢度中心合作的「重塑景觀」大展，以「風景」爲切入口，通過100年來多種藝術風格代表人物經典作品的呈現，把觀衆帶到工業化、城市化、消費主義等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進程中。明星策展人、法國國家現代藝術博物館現代藝術館藏部主任和首席策展人克里斯蒂安•布萊昂（Christian Briend）用七大章節呈現作品，邀請觀衆走過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野獸派、抽象主義等一衆重要藝術流派，通過風景作品，回顧百年社會進程。
（喬治•布拉克，《埃斯塔克的風景》，1906年—1907年，「重塑景觀」展品，上海西岸美術館）有人說，有些受衆對藝術的審美至今仍停留在「畫得像，唱得高，彈得快」階段。事實上，藝術從來都是大人文領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藝術家的創作從來都是與社會發展、文化思潮、生活觀念息息相關的，欣賞藝術品本來就不應該脫離社會歷史環境。這本該是義務教育階段應該普及的知識。現在，中國的美術館補上了這堂課。
（本文圖片由浦東美術館、德基藝術博物館、西岸美術館提供。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作者郵箱：[email protected]，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