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舒立的前景無比燦爛時,劉賓雁在二零零五年底的美國新澤西孤獨的離去。中國的年輕一代記者中,很少知道這個名字了,更少人曾讀過他的作品。劉賓雁去世的第二天傍晚,《中國青年報》的盧躍剛在人民大學新聞學院的一堂講座上問在座的研究生,你們知道劉賓雁嗎?在一片啞然後,有人小聲說知道,盧躍剛繼續追問劉賓雁的代表作時,臺下又是一片寂靜。
這一切令盧躍剛感慨不已。自從劉賓雁一九八八年離開中國後,不過十七年時間,歷史就把他忘得乾乾淨淨。在八十年代,他是中國最有名的記者,你甚至可以說他是中國最著名的知識分子,他的影響力或許只有方勵之能與作比。他是《人民日報》的記者,撰寫揭露官僚黑暗與社會現狀的報導。在中國國內他是「社會的良心」,而在中國之外,他則是這個國家最值得尊敬的人物。「中國最好的調查性記者,或許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寫過《長征》一書的哈里茲伯格這樣說。「他在中國的地位和東歐知識分子相似,比如哈維爾式對於捷克,他沒有權力,卻對社會具有深刻的影響」,Merle Goldman在《紐約書評》上這樣評價。迷戀英文媒體的年輕一代或許偶爾在二零零三年的一期《時代》上看到Liu Binyan這個名字,它出現在「亞洲英雄」的名單裏。但很少會真正留心,他太陌生了,也太老了,那期雜誌的封面是周星馳——他纔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我沒有資格嘲笑新聞學院的研究生。一直到兩個月前,我在劍橋大學圖書館裏第一次讀到劉賓雁的書。這真是莫名其妙的相遇,這本書既不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人妖之間》或《第二種忠誠》,而是他一本講演集,用英文出版。演講集有這樣一個標題《中國的危機,中國的希望》,除去「非常的八十年代」,我再找不到更好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