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有關陳游標的報導,都對他的行爲藝術欽佩有加。縱使你我腰纏萬貫,也萬萬想不到去臺灣派發紅包;而陳游標在盈江與災民手舉捐款合影,大家齊齊伸手高舉著人民幣,在陳游標的帶領下高喊:「感謝解放軍!感謝黨!感謝政府!」,更是將中國慈善的想像力推到了極致,與將喜馬拉雅山炸個口子,引入暖溼氣流將中國的沙漠變綠洲有異曲同工之妙。有人鞭撻其爲暴力慈善,殊不知,包括施主陳游標在內,可能真的有人發自肺腑。我曾經跟隨一個關愛老兵的志願者組織採訪,那些參加過抗戰,如今貧病交加,生活無著的老兵,接到網友自發捐贈的錢物時,忙不迭地感謝黨和政府關懷。
無論你喜歡與否,這是中國民間慈善常見的聯想模式,可以用一個無比溫暖的口號概括:有困難,找組織。而陳游標本人早就當衆表白,作爲黨的改革開放的受益者,要堅決做到爲黨和政府分擔重任。至於組織是否願意被依靠,擔子是輕還是重,只有摸著石頭隨機應變了。畢竟,在國家越來越富,百姓越來越窮的年代,草民抵抗天災人禍的能力已經大大降低,有無數種打擊可以讓你沉底,僞慈善總比沒慈善好,暴力慈善總比哭訴無門好。真到山窮水盡之際,有人願意伸個援手,哪怕打了左臉,你還願意送上右臉。曾經到孤兒寄養機構做短暫的義工,抱著兔脣和先天臟器缺失的寶寶無比痛惜,自己只能提供幾包紙尿布和奶粉,無法籌措高昂的手術費用,如果此時有人捐助,從此給孩子一條生路,不怕捧著鈔票三拜九叩,三呼萬歲。被暴力的不是我們的精神,而是社會日益脆弱的生存保障體系,夫復何言?
其實暴力慈善與暴發年代,堪稱珠聯璧合。中國原本是慈善之邦,民國時期,獨立的民間慈善更有相當高的水準。前朝遺老、政要夫人、賢明鄉紳,農工小販,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只是1949年以後,有產階級一度消亡,民間慈善且隨之偃旗息鼓。原有的民間慈善組織或被停辦,或被政府接管,因爲救濟福利事業從此「不再是統治階級欺騙與麻醉人民的裝飾品,也不再是少數熱心人士的孤軍苦鬥」。上世紀70年代初,上海的一位工人向災區匯出了200元捐款,還因爲往社會主義臉上抹了黑,遭到組織嚴厲批評。